【2004.03】荒腔走雪板-Verbier 瑞士
最近在Sochi的冬季奧運如火如荼地舉行，不論是冰上或雪上，種種不可思議的高超技術，令人看得血脈噴張、目不轉睛。賽事中有不少才14、5歲的初生之犢，也有『高齡』40多的老將，更有許多是中途轉業，不論是天才小提琴家還是世界腕力冠軍 (原來有這種比賽存在!) 。
然而從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希望不是最後一次)的雪上活動經驗，這輩子注定只能自娛娛人，把重心放在高山上的熱可可、高熱量的起司fondue，和冰天雪地裡的hot tub。
朋友L家在瑞士的滑雪勝地Verbier擁有一間公寓。當時我才經歷人生中的第一場雪，從天空中飄落的雪花片，躺在剛從被窩裡鑽出的手掌心，0.1秒的親密接觸就足以讓我欣喜若狂。我向友人借好滑雪衣褲，打包從台灣帶來、媽媽說穿一件就不會冷的衛生衣(現在還有這種東西嗎?)，毫無頭緒地，飛往離Verbier最近的機場Geneva日內瓦。
一行三人開車上山，抵達公寓門口時夜已深，鐵捲門厚重地覆蓋住所有門窗。像是煎熬等候聖誕節早晨來臨的小孩，一覺醒來，立刻迫不及待拆去禮物外的包裝紙盒:順著鐵捲門緩緩上升，Voilà!一棟棟灑上糖粉的薑餅小木屋，可愛地排列在水晶球裡的山脊上；啜飲一口加了新鮮牛奶的熱茶，舌尖上的味蕾想像著阿爾卑斯山的甘甜；『多麼奢侈的享受』，我在日記裡寫下，數月來初到倫敦的惶恐和焦慮，終於在出發前一刻撥雲見日，如此悠然平靜的心靈，絕對是幾天前還躲在被窩裡痛哭的我想像不到的。
我和S一個的雪衣是借來的，一個的是壓箱底90年代復古連身雪衣，好友L當務之急便是安置我們兩個拖油瓶；我們在運動用品店裡詢問初學者的團體滑雪課程，對於一個懼高、恐速、怕跌的人，直覺推測多兩根支撐杖，雙腳各踏一個板子，怎麼樣都比較不會摔得鼻青臉腫。不料人算不如天算，滑雪班需要最少5-7天，只再待四天的我們，最後半推半就被送上只要三天的雪板。
三月中已是淡季，隔天在練習坡上左等右等，才發現接下來幾天我們是唯一的學生。這時十分慶幸沒有加入隔壁的滑雪班，雖說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我還是無法平心接受四、五歲的同班同學，個個如飛虎隊般驍勇善戰；反觀在更淺坡度的我們，一點加速就心驚膽跳，重心不穩，搖搖欲墜。一天下來，雙腳發麻幾乎走不回公寓，我也希望腳痠是因為帥氣地溜雪板，可惜大多時間我們都在掙扎著從雪堆中爬起來。
我們自認雖不是天賦異稟，勉強還算可塑之才，然而我們第一天的女教練就再也沒出現了。第二天換成另一名年輕法國男教練，留著一串山羊鬍，脖子上掛著異國民族風勒頸項鍊的他，是那種會自製影片po上youtube，從高山上看似無路的地方飛躍下來，內褲還露出一半，打招呼時說「yoyoyo man!」的標準雪板客。
不要看他好像隨口會說出whatever man，其實是非常恨鐵不成鋼的老師；第一天剛學會把腳固定在滑板上，第二天就趕進度到坐單人座椅上半山腰。這個刺激的單人座椅就是排到妳時，迅速將一個像腳踏車的椅墊拉到兩腿中間，站著由纜線把妳拉上山。如果平衡感不好怎麼辦?趕快放棄纜繩和座墊，歪倒在一旁爬離現場，滑雪場對新手的無知和錯誤幾乎無法忍受。如果一路順利到山上終點，如何安全又優雅地下座墊呢?很抱歉，本人沒有一次成功到達那個境界。
這樣拙劣的表現都無法動搖這位教練對我們的信心，他說明天最後一天不要有遺憾，就直接攻頂吧!抱著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決心，吃完豐盛的晚餐，我們決定出門把酒言歡去。當我自以為很美地套上高跟長靴，L不敢置信地關切:「妳確定能在雪地裡行走嗎?」ㄟ，我是要出去趴替，總不能穿耐吉吧(還不是流行花俏的那種)!
我這兩天在斜坡上摔得屁股開花，如今卻穿著高跟鞋在雪地裡健步如飛。只是一踏入人聲鼎沸的酒吧我就後悔了，就算是後來的夜店，女生們個個腳踩球鞋，怡然自得，一目了然地突顯我的『天真』。但那又如何呢?人不輕狂枉少年，幾杯黃湯下肚，突然間發現我在眾人圍繞的舞池中央和人跳起salsa，當然國際標準協會不會承認我的獨創舞步就是了。
回到公寓門口前，喝得醉醺醺的我竟然還保有最後一絲理智，記得跟同樣東倒西歪的教練延後明天(其實應該是今天)一早9點的課，然後沒刷牙卸妝洗臉，連睡衣也懶得穿(還因此嚇到同房的夥伴)，跳上床呼呼大睡。
近中午才開始我們最後一天的課程，隨著纜車的上升，我的宿醉都嚇醒了。下纜車時還腿軟跌倒妨礙到後方的人。看著陡峭的斜坡，我根本下不了山，也拒絕下山。只是大家早已一溜煙地拋下我，獨留我一人坐在邊緣簡直快要哭出來。直到教練不知道從哪裡又冒出來，在不遠的坡底下向我揮揮手，我鼓起勇氣……用屁股一路狼狽地半蹲半坐嚕下坡，他再牽著我的兩隻手，平平穩穩地指導我下山。
景色雖然美的驚人，但我究竟要如何下山
證明我也有滑
S早已一馬當先地衝下去，好不容易等到我們下山，我才正要開口稱讚她的勇敢和技術，她卻氣急敗壞地抱怨:「我剛下去就在樹叢裡摔了個狗吃屎，躺了半天都沒有人來救我，只好自力自強站起來繼續滑。」
我忍不住笑了出來，這是我們最後的雪板經驗，short and sweet。
嗯…為了這鍋起士小火鍋，一切的痠痛都值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