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3】Blessed Land 敘利亞

幾個禮拜前收到一封來自紅十字會的募款，信封上印著鮮紅的”URGENT”；同一天很巧地，在電視上轉到好幾個來自不同慈善團體的廣告，他們的急切募款對象都是 : 敘利亞。

如果不是去過這個國家，新聞上各種血腥殘酷的報導，也只是發生在世界某一端不幸的故事之一。我把我的照片翻了出來，雖然那時用的只是普通的數位相機，但是那古老神秘的大馬士革，那高踞深山似與世隔絕的薩拉丁古堡，那一望無際被遺棄的死城，那恍如在沙漠中的海市蜃樓帕密拉，都再再喚醒我初次拜訪的回憶。

Apamea  

清真寺裡的小朋友

因為同行中R是美國人，在入關時讓持有機關槍的士兵挑了眉，「你是美國人?」，然後美國人愛國心一點也不難地馬上被激起，「正是!!」。我們在旁邊捏一把冷汗，深怕敘利亞之行就此結束。

不過後來事實證明，說敘利亞人仇美是偏頗的，「一切都是上面的人搞的鬼，我們很喜歡美國人，尤其是他們小費給的特別大方」，我們的司機第一天接到我們後，在車上迫不及待用片段的英文表達他的歡迎。「我希望你把我當作你的兒子，」他轉頭向我爸微笑，「從現在起，我們就是一家人一樣，不要客氣。」

然而畢竟我們在都市叢林打滾已久，一直到最後一天抵達機場都沒能卸下心防。他給R一個大大的擁抱，讓向來只和男人握手的R措手不及。他幾乎是太過熱情地說: 「我們好像兄弟一般，請你一定要和我保持聯絡!」

那是2008年的春天。沒有人預見家家戶戶懸掛的總統阿薩德肖像會被丟棄在路旁；無數珍貴的古物建築被偷被搶被破壞；坦克車入駐侵犯Palmyra， Bosra等世界遺跡。

還有人們。看到新聞媒體的報導，隨著內戰的移動，我時常想起載著我們一家人旅行的司機，照片裡穿著Burqa的婦女抱著孩子們在哭泣，可否會是他的家人?

前往Aleppo的途中，司機在我們的要求下，彎進岔路到一處在半山腰荒廢的房子，只剩幾面牆還屹立在山坡上。兩個放羊的老人半臥半倚在毛毯上喝茶，突然看見一家黃皮膚的人蜿蜒上坡。他們怎麼也想不到一撙破牆，竟引的外人嘖嘖稱奇，硬是要司機繞上來探一究竟。雖然語言不通，不過老人家非常熱心地邀請我們坐下來喝茶。牆後，幾個孩子繞著柱子在嬉戲，一窩蜂好奇地圍上前來，一個孩童怯生生地遞給我一朵小黃花。在那個短暫片段，我的心靈是平靜的，甚至有點羨慕。R說我是都市人一廂情願的浪漫，他看到的是一個一輩子被困在沒有選擇的人生。

然而人生的課題太深奧，誰能評論怎樣才是完美。我們在旅行的途中一直面臨柴油短缺的危機，沿途盡是大排長龍的卡車、聯結車，有些就停靠在公路旁，司機笑稱這是他們獨有的”rush hour”。他到處跟人插隊搶油，有一天晚上，我們的9人小巴就停在油罐車不遠處，只見一群司機圍繞著加油嘴管搶著灌滿油桶、油箱，一不小心，油滿溢了出來，只見一個用嘴叼著菸的司機急著跳開，也只是幾分鐘，實在不確定當下有多危險。我把門打了開來，其實完全無濟於事，如果那根菸真的掉到地上，根本沒有時間跳車。我似乎可以預見一場戲劇化的悲劇發生，直到司機灌滿油，上車發動，離開加油站，我們大家才鬆了一口氣。回想起來好像也從來沒聽說過任何加油站爆炸的新聞，也許敘利亞的確是可蘭經裡的Blessed Land。

只盼這樣的保佑能早日結束所有的紛擾動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