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11 Day3-5】隨波逐流，隨遇而安-Lake Atitlan
坐在正要開往Lake Atitlan第一大城Panajachel的廂型車內，腦海裡仍在重播剛剛餐桌上有趣的對話，冷不防回過神來，發現大家都在看我，包含嘴裡念念有詞的司機。
「I don’t understand……」我驚慌失措地左右尋找救援。
突然一個聲音從後座傳出，「妳要搭船去San Pedro是嗎?」我轉身才發現是稍早同車的波蘭夫妻。頭髮有些花白的先生知道我是台灣人後，掩飾不住的興奮:「我十幾年前有拜訪過台灣，那個什麼…打..乳鴿…??」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連一句彆腳的西文都派不上用場就順利來到湖邊，甚至當我呆立在港口驚嘆眼前不可思議的美景，一直板著臉不苟言笑的太太也微笑向我揮揮手，邀請我加入他們，一起捕捉這份深怕一個轉身就攪亂的午後寧靜。
Google Map的街景視圖尚未伸入這個世界角落，全憑想像的我帶著十足的警戒踏上岸，卻發現觀光重鎮San Pedro異常的平易近人。沒有人揮舞著陽春的房間照片，也無人爭先恐後推擠兜售行程或拉人坐車。後來我才明白，Lake Atitlan藏有21世紀稀有珍貴的寶藏，那就是宛如人間最後樂土的烏托邦小國度，吸引全世界各地，尤其鄰居美國，厭煩老鼠賽跑、高壓力快步調城市生活的人，短則數日，長至餘生，來體驗找尋人生新的平衡點。我的Airbnb主人就是其中之一。
在一晚18美金就可以住進擁有私人衛浴、兩張雙人床房間的San Pedro，最後會在這間沒有網路、沒有熱水(我很努力依照左轉到最大再右轉兩下的指示，但仍無法駕馭奇特的熱水開關)、馬桶壞掉無法沖水(還好廚房本來是要當主臥房，所以鍋碗條盆儲藏室裡備有馬桶；總不能活到這把年紀，還沒有在廚房擦過屁股的經驗吧)的私人住宅落腳，正是因為網站照片上那張擺放在陽台、面對湖水的長椅凳，招喚著企圖在短暫的44小時內，尋覓到一點奢侈平靜的我。
來自加州的Alegria數年前跟隨朋友到Lake Atitlan旅行。50多歲的她回到美國，立即接受提前解雇的補償金，變賣三房兩廳的小公寓，帶著一些家當和現金，加入湖邊頗具規模的Gringo移民社群。在這個理當含飴弄孫、享受安逸熟悉環境的年紀，貿然遷居到一個截然不同語言文化的國家，實在需要不小的勇氣，但為何不呢?可以享受和Lake Como相比毫不遜色的美景，卻不需要和George Clooney一樣深的口袋；熱愛手工藝品的她，甚至一圓自己當老闆的夢想，向各地的馬雅婦人批貨開店來賣；更不可思議的是，她晚上睡覺只拉起串珠門簾，任何鎖門的鑰匙都放在門旁只防君子的小筆筒 (屋旁的樓梯直達公寓陽台，沒有大門區隔內外，理論上任何人都可以自由進出) 。這樣夜不閉戶的大同世界，竟然存在惡名昭彰的瓜地馬拉!
於是我有些猶豫，深怕庸人自擾地詢問她晚上自己出去吃飯安全嗎?
「喔，親愛的，我晚上都不出門的。」
她直視我的雙眼，毫不遲疑地吐出這個自相矛盾的回應。我腦海一直迴盪著這個警訊，當天下午在小吃店看著窗外逐漸西下的夕陽，我不顧吃到一半的晚餐便落荒而逃，彷彿天一黑就會有無法逆轉的恐怖悲劇發生。幸好今天一上岸，就在隔壁的小窗口報名Indian Nose看日出行程，所以自認可以理直氣壯地9點躺平，而不感到一絲浪費的內疚。
3點40分一到，我躡手躡腳摸黑下樓，卻冷不防踢倒通往馬路的鐵皮隔板，好在只驚動幾聲狗吠後，整條街又歸於一片死寂。不遠處昏暗的路燈下似乎有人影晃動，我下意識把自己藏在柱子後，直到野狼機車逼近，我才認出是旅行社的老闆。「妳為什麼躲在這?」我還來不及為自己過分小心的行為辯解就被催促上車，然而他也只載我到前方路口和導遊碰面，便放我們徒步爬上通往公車站的好漢坡。
美國校車改裝的公車霸氣地佇立在狹窄的石板路上，鵝黃的燈光透過車窗，吸引黑暗中的追隨者加入。但除了少數幾個像我一樣盲從的觀光客，其他無論是扛著大袋農作物的年長農夫、一手抱著一手牽著小孩的媽媽、掛著耳機準備上工的青壯年乘客們，無一不和車掌先生、司機大哥配合的天衣無縫，彷如排演數千次的熟練上車、找位、置物，絲毫沒有半點遲疑延誤的空間。在媽媽懷裡沉睡的孩子大概早已習慣車內愉快熱情的拉丁音樂，在蜿蜒崎嶇的山路中，非自願性地借用我的半條腿當枕頭。我對身旁面帶歉意的母親投以一個大微笑，在這台宛若移動party的公車上，我簡直難以抑制想要起舞的好心情，無奈礙於其他面無表情的通勤族，只能暗暗在內心的小世界爆發而已。
依依不捨告別了Wendy公車，我握著Iphone手電筒跟上導遊的腳步，經過矮房，穿越農地，攀爬階梯，終於在氣喘吁吁的20多分鐘後，登上瞭望對面像是橫躺印地安人側像的山丘。然而剛過五點的天空仍是一片漆黑，唯一肉眼能見的只有山底下螢火蟲般的點點燈火；但漸漸地天空微泛橘紅的雲彩，Lake Atitlan的輪廓也慢慢地被勾勒出；那醞釀日出第一道曙光前的千變萬化，讓我第一次羨慕起能擺起畫架，捕捉這相機毫無用武之地的時刻。我們幾個人坐在空曠的平台，幾乎啞口無言地見證這超乎自然的美麗，沒有人記得印地安人的鼻子，也沒有人在乎。
連農田主人的狗每天看這美景還是感動得落淚
來湖區前我計畫走台灣人行程，馬不停蹄挑戰據說一上岸就會被前後夾攻，指引妳參見祭拜Maximón神的Santiago、風光明媚貫穿Santa Cruz到San Marcos小鎮的湖邊步道、登上San Antonio Palopo的教堂見證號稱觀湖最美的角度等等，但Lake Atitlan有著讓人鬆懈的魔力，偷閒打盹了一上午，才強迫把自己拔出陽台的長椅，到隔壁以傳統手工藝品聞名的San Juan一探究竟。
通往San Juan的唯一道路，和我想像中一路波光粼粼湖水相伴、鳥語花香的林蔭小徑，差別遠遠超過這2.5公里的距離。下午近兩點的烈陽烘烤下，我強忍著趿著夾腳拖踢到石頭的疼痛，被迫吸入奔馳而過的貨卡捲起的黃沙，和努力擺出一副怡然自得的輕鬆樣貌，企圖說服直盯著我看的路邊工人、車上乘客、當地居民，這整條路上只有我一人用走的，不是太愚蠢的錯誤。
San Juan很迷你，賣的東西也很一致，但一方面不甘心汗流浹背走了30多分鐘，一方面隱約擔心接下來沒行程，我仍是一間間仔細地逛，只可惜通往河堤的大街就這麼短，我的百無聊賴在小貓兩三隻的遊客中無處可躲，最後只好跳上Tuktuk打道回府。
San Juan的壁畫
世上只有Tuktuk好
比預期中還要短很多的探險讓我在San Pedro的河堤猶豫不決，最後陽台的那張躺椅又把我推上回民宿的路途；我邊走邊盤算著如何解決晚餐，沒注意到前方有人張開著雙手朝我走來。
「我們又見面了!」竟然是昨天市集四人行的德國人。剛抵達的他正準備坐船拜訪San Marcos，難得有了同伴當然就不允許自暴自棄的怠惰，連民宿主人耳提面命的另一重要湖邊生存守則: Lake Atitlan要順著毛摸，並盡量不要在下午起風時搭船，也一併拋除腦後。在這裡湖水太過波瀾起伏，就好比倫敦地鐵故障延誤，都屬人為不可抗力的正當理由；忽視這個諄諄教誨的下場，我很快就嚐到了苦果。
我自以為經驗老到地撿了船艙內第二排的位子，暗自嘲笑坐在毫無遮蔽船頭的年輕少女們，待會恐怕難逃被潑溼的命運。但我只猜中了一半，在風浪中疾馳的小船，絲毫沒有因為眾人的尖叫和如海水倒灌般的水花而減速，我頭髮滴著水、雙手死命抓著椅板、天花板、甚至躲在我腳前同樣濕透的狗；這15分鐘卻彷彿一世紀的折磨，實在無須花貴鬆鬆的水上樂園門票即可體驗。
我的民宿主人後來聽到我冒著生命危險，就為了到San Marcos找尋傳說中瑜珈冥想的愛與和平，忍不住從鼻腔哼了不以為然的評論。原來這麼小的湖區移民社群也有派系，也有『身體力行』和『表裡不一』的嬉皮。還好這麼多年來，我的瑜珈仍停留在初級班的Downward Dog，在可預見的未來也沒希望變成Vegan擁護者，更不可能失心瘋改變造型買起綁染T-Shirt或編織手環。但我的確在San Marcos見證大自然招喚人內心深處最原始純真的力量，在那片夕陽西下渲染的紫色湖面，毫無保留提供給尋求慰藉的心靈。
天黑後我更不願意再經歷一次少年Pi的奇幻漂流，但後來堅持搭乘的Tuktuk，在九彎十八拐的山路中飆馳，五十步笑百步，完全沒有比較安全。幸好我們終究平安回到San Pedro，多虧有人相陪，我膽敢在入夜後仍行走在熱鬧的大街上，甚至不顧眾人眼光，穿夾腳拖、背後背包在陽春的舞池中跳舞。或許再過幾年，我也會有逃離物質黑洞的勇氣，只是Lake Atitlan還會像我記得的一樣美麗?
【iNFO】
如果不想或時間沒配合上去市集的，可以直接從Antigua到Pánajachel(有些可以坐到San Pedro，省一段船費)，出發時間每天05:30/08:00/12:30/16:00，費用15美金。
Lake Atitlan (極推薦，請一定要去) 的四週環繞多個不同馬雅族群的小鎮，所以第一件事就是決定要住在哪個小鎮。Pánajachel最大也最多住宿選擇，從高級瑜珈靜修營到廉價青年旅社都有；San Pedro是第二熱門、號稱背包客的首選，這裡的老嬉皮自認比隔壁San Marcos真實高尚許多，但如果一邊做瑜珈、一邊抽大麻是你嚮往的，San Marcos不會讓你失望(如果剛好30天沒洗頭、抽屜裡有多年前買的綁染T-shirt，和國中好友親自編織的幸運手環就更容易融入其中了) ；其他還有以景觀著名，但比較難到達的La Casa del Mundo (價位偏高) 。
我最後選擇San Pedro，因緣際會下，用AirBnB住進了一位從美國搬來定居的老媽媽，雙人房共用衛浴一晚17美金。但沒有網路! 太適合坐在陽台拿起久違的書。但沒有網路就好像沒穿衣服的人，San Pedro有很多物美價廉的住宿，到當地再找其實不難。
Pánajachel到San Pedro，交通船單程Q25，San Pedro鎮內TukTuk到哪裡都是Q5。
前一天抵達San Pedro河堤，我就和左邊的旅行社購買了隔天清晨的Indian nose行程(極力推薦)，包含私人導遊來住宿接妳、公共汽車來回，從清晨4點出發，約早上7點半回到San Pedro，共Q100(一人和兩人價錢差不多)。山上等日出的時候很冷，但爬山的時候很熱，記得洋蔥式穿法。
San Juan在San Pedro隔壁，用走路約30分鐘可到，但炎熱的太陽下走在塵土飛揚的唯一聯繫道路上真的會很想死，尤其知道Tuktuk只要Q10 (也就是約1美金) 的時候。San Juan以手工藝品出名，但我覺得蠻無聊沒什麼特別的(也可能因為走到那裏已經有點神經錯亂) 。
San Pedro到San Marcos交通船Q10，Tuktuk Q20。Lake Atitlan坐船必須要有觀察風向的能力，因為坐錯方向湖水可以非常顛頗到恐怖的境界，除了坐前排會像是去水上樂園玩一樣，有時船座位沒有軟椅墊，就要看你屁股的肉有多防震了。
San Pedro到Pánajachel，交通船單程Q25。Pánajachel回Antigua每天06:00/09:30/12:00/16:00出發，車程約2.5小時，一人15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