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12 Day17-21】置之死地而後生，中美洲之旅最完美的句點(下)
這股熊熊燃燒的鬥志在清涼的瀑布溪水洗滌下，非但沒有減弱，在返回售票亭時，我順口問了工作人員隨意在google地圖上看到的鄰近Cerro Chato火山。
「需要2個小時上、2個小時下，很困難的路徑。」面有難色的女售票員回答我。
我還沉浸在老當益壯的自滿中，不僅將她的警告打7折，連最直接的上網搜尋也拋諸腦後；我看著手錶顯示的12:36，時間還早，潮濕陰暗的旅館房間沒人等我，廉價醜陋的游泳池大概也已被小孩的尖叫聲占據，我就姑且走個1小時，苗頭不對再回頭吧。
(還在郊遊mode中)
一開始的步道有花有樹，在高處空曠的平台還有野餐桌椅；如果真要說有什麼異常之處，就是太安靜了，安靜到我開始懷疑繼續向前推進是否明智，安靜到當遠方突然彎出一名步履蹣跚的人影，我竟然馬上想起出發前看的walking dead……
「Hola!」幸好拄著樹枝步步逼近的只是一名相當疲憊的中年女性，她很顯然對我的血肉之軀毫無興趣，反而似乎有點被我接下來的問題激怒。
「還很遠嗎?」就算完全不知道終點在哪裡是什麼，我卻很自然地丟出登山客逢人便問的經典招呼語。
後來我才明白這個問題有多愚蠢。因為當時走不到30分鐘的我根本還沒摸到登山口，還沒真正踏上那被大雨沖刷掏空的原始『步道』，還沒開始雙腿發軟、上氣不接下氣。我逐漸接受她口中「還很遠很遠」的事實，但在自以為埋頭苦幹大有進展後仍得到同樣的答案時，內心油然升起種種負面的情緒。我停佇在勉強容身的角落一邊揮汗喘氣，一邊想著同年紀的朋友正容光煥發地提著柏金包參加小孩的生日派對……；突然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Excuse me!」
我回頭看到上方僅容許一人通行的樹後，顫顫抖抖地下來了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奶奶；好在她的前後跟了嚮導和孫女(?)，不然我會以為是我過度疲憊脫水而產生的幻覺。老奶奶和她的小跟班們大概也知道自己有多麼不尋常，並且隱約察覺自己在這條佈滿荊棘、哀嚎遍野的路徑上，具有聖母瑪利亞般鼓舞人心的神蹟力量。於是迎面對上我祈求救贖的眼神，嚮導很快開示:「她已經82歲了。」
「如果我做得到，妳也可以。」老奶奶真的只差沒有把手放在我的頭頂加持。
就像所有灑狗血的勵志電影，我瞬間找到最後衝刺的儲備能量和意志力，頭也不回地往上攻頂，最後終於來到其他登山客告訴我的交叉路:一條通往火山湖，一條通往觀景台。
(這個才是真正的登山道)
雖然此刻霧氣已經籠罩整個山頭，但只須看一眼通往火山湖陡峭泥濘的下切路徑，我馬上轉向標示不清、不過相對平坦『容易』的樹林小徑 – 如果我腳上穿的是長筒雨鞋，或是出發前特別購買的專業唬人登山鞋，而不是一腳踏進就整隻被爛泥吞沒的球鞋。我費勁拔出左腳，為了不讓右腳遭遇同樣的命運，我別無選擇被迫回頭。那就試試看火山湖吧。
大部分下山的人，包括一開始遇見的中年女性，都有個我百思不解的特徵，就是為什麼他們全身上下、臉上、頭髮沾滿汙泥?山路縱使困難，也絕不至於像參加完百戰百勝好漢坡(年紀小的請自行上網搜尋)的狼狽。然而剛下切火山湖幾步，我立即恍然大悟，因為在這幾乎垂直的山壁，既沒有人工或天然打造的階梯、沒有明顯可行的路徑，在許多落差超出我1米65身高的斷崖，只有一條歷經風霜雪月的短繩、幾根虛無飄渺的鬆動樹根、和看不過去我趴在爛泥腳底懸空掙扎，堵住下方往上的交通，幫我把腳安置好的善心人士可以勉強依賴。
(下切火山湖的路徑，如果不像長鼻浣熊Coatimundi可以橫向爬行(順便討東西吃)，大概就自求多福吧)
如此拚了老命也要親訪的絕美秘境，可惜沒有在我滾下最後斜坡後現身；我和其他5、6名早先成功達陣的勇士們擠身站在火山湖的邊緣，望向被濃霧覆蓋的灰暗水波各懷心事；我極力想掩飾我對回頭上山的恐懼，和死賴著這群陌生人的企圖，不料才10多分鐘的故作鎮定閒話家常搏感情，一直滴滴答答的天空水龍頭，瞬間被轉開了水勢。我急急忙忙跟隨其他人的腳步離開湖邊，但只走了幾步便被前方領隊的嚮導制止:
「妳們是從那邊下來的。」
我順著他的手勢，看見後方跟了之前打過招呼的兩個英國女生，卻怎麼也看不出『那邊』在一片垂直土牆中的哪裡。好在其中一個女生身手矯捷一馬當先，我有模有樣踩著她的腳印吃力扒掘攪和雨水的爛泥，無奈我的雙手抓不牢任何一根滑溜的樹根，雙腳遍尋不著支撐的著力點，我像毫無退路的困獸奮力一搏，一股觸電般劇烈抽筋的疼痛立即癱瘓我的左半邊。我強忍想仰天長嘯的悲切，又深怕被拋棄遺留在後頭，這時居然擠得出扭曲變形的笑容，和英國人最高層次的禮貌請求用詞:
「我真的很抱歉，但可以麻煩請妳們等我一下嗎?」
我後來常常回想，如果當時只剩我一人在湖邊，我能有辦法幸運帶點瘀青破皮全身而退，還可以坐在涼亭一同說著劫後餘生才能放肆開的玩笑?英國女孩看著自己身上滿是汙泥的熱褲細肩帶，頓時恍然大悟出發前門口櫃台人員關切的眼神，
「他一定覺得我們是白癡吧。」她忍不住狂笑起來，「真是太低估這座差點要了我的命的火山。」
(要命的火山湖)
還好這是最後一座火山。不然腿也瘸了，鞋子褲子外套背包也都報銷了
我不僅低估了哥國在最熱門的觀光景點還保有如此原始的挑戰，隔天一番折騰輾轉坐車來到的首都San Jose，更讓我見識到都市叢林，在某種程度上，遠比大自然來的詭譎險惡。我早有耳聞黑夜下市中心的不平靜，然而在這個值得慶祝的旅途最後一晚，又剛好有高大壯碩的猛男自願相陪，我大膽隨他跳上計程車，回到依賴google review前的原始年代，任由司機載我們到『最熱門的夜生活打卡地點』。
我能理解，就算是首都最熱鬧的地段，禮拜天晚上將近10點的選擇恐怕也不多，但我沒想到找一間『正常』的酒吧小酌放鬆，簡直是一項不可能的任務!!!就算我身邊這個在邁阿密打滾多年的夜店達人，使出渾身解數和週邊小販店家、卡拉OK賭場保鑣、甚至荷槍實彈的巡邏警察打聽詢問，我們仍像無頭蒼蠅跑遍充斥奇奇怪怪企圖兜售各種『商品』路人的陰暗大街小巷和公園、手扶梯上上下下幾間淒涼陽春的賭場。在被坦白警告毒品和情色交易氾濫的夜店，和燈火通明的無聊大飯店賭場中，我們最終還是屈服坐在後者鋪著暗紅地毯的冷清吧檯，和零星幾名深夜不歸的賭客，伴隨懷舊經典power ballad金曲，紀念我接近尾聲的探險。啊!中美洲，妳到最後一刻依舊如此令人難以捉摸，又如此令人難以忘懷。
(一邊看足球， 一邊不忘敲竹槓的計程車司機。Name and Shame!Name and Shame!)
(San Jose夜景)
我的故事即將結束，隔天早上在青年旅舍陽台閒聊的英國背背才正要寫下他的第一頁；又或許他是翻開那塵封已久的遊記，在空白數十多年後，重新提筆繼續他年少時的夢想和興趣。60多歲的他計畫用傳說中的跳島方式從巴拿馬到哥倫比亞，「我其實對自己這把年紀還想做背包客有很多的質疑和膽怯。」害怕體力不支、害怕熱情不足、害怕他人輿論、害怕被孤立排擠、害怕潛在的危險…。我有些訝異他這番誠實的告白，更訝異在這張刻有歲月痕跡的陌生人臉上，看見幾個禮拜前站在倫敦機場緊張不安的熟悉身影。我毫不猶豫地向他保證，彷彿也在向過去的自己打氣加油，
「You Can TOTALLY Do This!!」
【iNFO】
瀑布結束後想要挑戰隔壁Cerro Chato火山的請注意，這是難度很高的路徑，尤其是到後面下切到火山湖的地方，簡直到危險的程度。如果自己一個人，請趁人多時盡早上山，總共需要約4個體力耗竭的小時上下山，但絕對會有莫名的成就感。下山後可以請飯店幫忙叫計程車回市區，記得帶雙夾腳拖，因為你的球鞋/登山鞋絕對是泥濘不堪。
Arenal最有名的是泡溫泉，但因為我認為不可能比Copan還要物超所值，所以我自動跳過這個行程。(下山後其實還蠻想泡熱水澡的，如果有人同伴我可能還是會去吧。)
La Fortuna到San Jose應該有直達公車(12:45/14:45)，但不知為何我坐到需要在Ciudad Quesada換車的班次(但班次很多)，禮拜天在Ciudad Quesada光是排隊買車票就花了1小時，完全痛不欲生。全程約3.5-4小時 (不包含買票時間)，兩張車票CR3,700(直達車票CR2,800)。
公車在San Jose會停在Atlántico del Norte公車站，跟著指標上手扶梯出口會有叫計程車的地方，20分鐘到Hostel的車程被收快20美金，狠狠被坑了1倍，而且司機還給你看跳表表示無辜。
住: Hostal Casa Areka，單人房附非常陽春早餐，和共用衛浴，一晚25美金+13%稅。門口像一般住戶沒有任何招牌，但內部尤其陽台夜景非常美麗。民宿主人說附近相當安全，晚上自己出去吃飯沒有問題。
San Jose downtown市中心夜晚非常恐怖，雖然警察非常多，但如果沒有必要無須前往。
民宿主人載我去機場，CR13,000。有公車可以搭乘，公車站Parada Alajuela，去機場約35分鐘，1美金。
出境CR須付29美金，在機場大廳很顯眼的地方，記得先付拿到收據再排隊check in。有些航空公司機票稅已經包含出境稅，記得仔細查看。